第14章情深如许

栀子最近有些害怕见到如素，她都不怎么回自己的房间里了，房顶成了她经常的去的地方。栀子觉得待在广阔的天幕下，心里的压抑与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才得以消散；但是，栀子又放心不下如素，尤其是如素被君迁的红绳给困住，一举一动都受到限制。

栀子自己也觉得好矛盾，她身为孟婆，虽说是兼职的，但是理当尽到作为孟婆的一份责任。而给每一个通过奈何桥的魂魄分发孟婆汤，这本来就是她的工作。但是现在，她却帮助如素，虽说没有直接放过如素，可是栀子也是在变相的帮助她，原本孟婆汤在如素刚到奈何桥的时候就应该让她喝掉，但是栀子却允许如素延后喝汤，还给如素提供了住处。栀子私心里其实也不愿让如素喝了那碗孟婆汤。

栀子一直还记得孟婆给她说过的话：永远不要怀疑自己的工作。当时栀子还不太明白孟婆这句话的意思，可现在，栀子好像有些明白了。

栀子透过半开的窗户看着屋内的如素，她的脸色越发苍白，倚着床坐着，原本就病弱的如素此刻看起来更加虚弱，好像下一刻就会消失不见一般。栀子急的赶忙跑去找君迁辞玉。还没起床的君迁辞玉就被栀子从床上拽了起来，着急忙慌地往栀子住的地方跑去。

栀子，你干嘛呀，一大早的就这么神经兮兮的?”被拽着衣袖的君迁十分不悦的嚷嚷着。辞玉也十分不解的张口问道：对呀对呀，栀子，到底是什么事呀，你这么慌张的拉我们来？”

栀子头也没回的答道：哎呀，你们就别问那么多了，到了就知道了。”

半天之后，君迁黑着脸低声问道：栀子，你一大早的把我们拽起来就是为了这个？哼，我早都跟你说过，她现在这样子，都是咎由自取！如果她肯早早喝了孟婆汤，老老实实的去投胎转世，又怎么会有这样的结果！”

栀子想要反驳，可是话到了嘴边，却又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，只能小声地说：如素姐姐现在怎么会这样子呢？她也好可怜的，我……我……”

辞玉一脸凝重的说道：哥哥，她本就是久病无医身死，现在又逆命而为，这么久不曾喝汤步入轮回。你又在她手上绑上了困魂绳，她现在真的快到极限了，如果再这样下去，恐怕……哥哥，你看？”

栀子听到这话，惊得呆愣在原地，好半天才缓过神儿，她紧紧地拽着君迁的袖子，一脸焦急的说道：君迁，我求求你了，你就帮帮如素姐姐吧，你把那个什么困魂绳从如素姐姐手上拿开好不好？君迁，姐姐她已经那么可怜了，你就行行好，好不好？姐姐现在这样子，根本不可能给任何人造成威胁的。辞玉也说了再这样下去，姐姐真的会出事的啊，君迁……”

你到底是为什么要帮一个素不相识不曾谋面的人啊？你到底是中了什么邪！”君迁也有些火大的问道。看着栀子难过的样子，辞玉悄悄拉了拉君迁的袖子，轻声说道：哥哥……”

栀子欲哭无泪，紧拽着君迁衣袖的手缓缓松开，难过又迷茫的喃喃道：我，我……”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，只觉得右手手心那滴如素流下的泪水此刻异常的冰冷，好像都要把她冰冻上一样，她无助的握着右手蹲了下来。

最终君迁还是解了如素手指上的困魂绳。

夕阳西下，天际火红的晚霞映着黄泉路上开满的彼岸花，火红色的一片，看不见一丝绿。栀子陪着缓缓漫步在忘川边上，青石板铺就的路上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的。忘川水清澈见底，静静地流淌在这个安静的傍晚，无声无息，却又显得异常深邃。

如素姐姐，你现在感觉怎么样？可还觉得难受？”栀子轻声问道。

我没事儿的，栀子你不要担心了。死都死过了，还有什么是我所惧的呢，最坏的也不过是魂飞魄散罢了。只是……”如素笑得轻轻浅浅。

如素姐姐，快别这样说。我们还是歇一歇吧，都走了这么久了。”栀子担忧的说道。

如素看着栀子的一张小脸写满了担忧，轻笑出声道：罢了罢了，这里的风景如此好，我得好好看看，这样的机会可是十分难得。我们就在这里歇上一歇吧。”

栀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，如素也静静地注视着前方开得艳丽的彼岸花。良久，如素轻声说道：栀子，你觉得这花好看么？”

当然好看啊，你看这红艳艳的一片，多漂亮啊。”栀子不疑有他的说道。

可是我却十分不喜它。”如素淡淡的说。

为什么呀，如素姐姐？”

栀子，你知道么，彼岸花还有一个名字，叫曼珠沙华，花开一千年，落一千年，花叶永不相见。情不为因果，缘注定死生。这种花美则美矣，却是太凄美了。比起它，我更喜欢栀子、茉莉这类小花，小小的，淡淡的，平平常常，普普通通，美得自然。没有那么些轰轰烈烈。这样才最真实，让人心生亲近，无法抗拒。”如素像是在自言自语，又像是在说给栀子听。

栀子赞佩的看着如素，姐姐你知道的好多啊。你还那么温柔，我真的好羡慕你啊。不像我，什么都不懂，什么也不会，好像只会不停地给人添麻烦。”

此刻的如素往日里的浓浓的哀愁不见了，整个人好像都明媚了不少。她听到栀子这么说，轻轻地摸了摸栀子的头发，说道：栀子，你别这么想，我也不过是平日里多看了些书罢了。你不懂只是因为你没有学过，没有接触过罢了，谁也不是天生就会的。每个人都是独特的，你也不用羡慕我的温柔，你好似与生俱来的活力就是上天赐给你的最独特的印记。你还小，难免会犯错惹麻烦。那些无伤大雅的小麻烦对于爱你的人而言，都不算什么。这世上总有人愿意包容你，呵护你，爱你。”

栀子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如素，听着如素温柔如水的声音不禁有些入了迷。

栀子，对于你肯用心爱的人和肯用心爱你的人来说，是愿意付出一切的，哪怕是生命，也在所不惜。还记得我说过的吗，恨太容易，爱才不容易，要一直爱更不容易。与其活在恨之中，不如一直爱下去，哪怕永远得不到回报。这长长的忘川，永远这样流淌着，不知疲倦。千年的时光，其实很漫长，但是，若爱作伴，也许会不那么难捱。”

栀子听到如素的最后几句话，心里有了些不好的预感。下一刻，这种预感立刻得到了证实，如素在说话间竟一步步的踏入忘川。

如素姐姐，不要！”栀子惊得慌忙跑过去拦，可惜还是晚了一步，栀子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如素踏入忘川之中。

如素姐姐，你到底是为什么啊？”

栀子，我不会后悔我的选择，我愿意等他，他还欠我一个理由。在这一千年里，他或许会一遍遍的从奈何桥上经过，会一遍遍的喝下孟婆汤，会忘记我们的事，也会忘记我。可是，最起码我还能够看到他，感受他。他忘记不要紧，最起码还有我记得。被忘记不委屈，放弃才是委屈的事。”

伴着话音，如素的身体渐渐透明，最终消失在清澈的忘川里。栀子默默地在忘川前站了许久，直到满天繁星方才离去。

君迁坐在桌子前，还在为早上的事生闷气，栀子却嘴唇发紫脸色发青的走了进来。君迁背对着栀子，并不理会她，栀子却自己开口说道：如素姐姐她跳进了忘川。”说完就再没了动静。辞玉一进门就看到栀子无声无息的倒在地上，他惊得大喊一声：哥哥！栀子她怎么了这是？”君迁闻声回了头，就看到地上的栀子。

栀子，栀子！”顾不得生气，君迁辞玉慌张的叫喊着栀子。

第二日上午。

辞玉看着坐在桌子前的栀子小声地问到:哥哥，你看栀子这是怎么了？她怎么跟傻了一样啊？”

我也不知道啊，她醒过来之后就这样了。”君迁也十分不解。君迁辞玉二人正在说着，他们嘴里的当事人”栀子就幽幽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，径直向外走去。

哎哎，栀子你要去哪啊。”君迁辞玉二人对视了一下，也紧跟着追了出去。他们一路追到了忘川边上，栀子正静静地站在忘川边上，正当君迁辞玉觉得诧异时，栀子终于开口了：

我知道如素姐姐的所有故事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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