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章 解民倒悬 与我何干

想妥此节，彭无害心下已有主意，将措辞在肚子里来回过了几遍，再三推敲难以发现漏洞，他才言辞诚恳地对这将军说：小人也想解答将军疑惑，不过小人遭遇十分离奇，不敢向人诉说，所以一时间有些顾虑。若将军愿意听小人经历，小人不敢隐瞒。

那将军闻言眼睛一亮，好似听这奇闻比即将到来的战阵厮杀要重要地多，他一下子翻身下马，举步上前热络地牵住彭无害的手，说若蒙壮士实言相告，伯比必有重酬。

彭无害看到对方灼灼盯着自己，透出十分的热诚，心下也是奇怪不解，这将军年纪轻轻就居如此高位，可见家里定是富贵之极。这种人家最怕沾染平头百姓麻烦，而且按照彭无害对庸国权贵的理解，豪富之家哪个不蓄养几十上百的奴隶，那些奴隶可以任打任杀，每日苦工劳作。权贵之家子弟对奴隶如此，对其他平头百姓乃至居住城镇里的国人，又会多出什么客气，鼻子早早翘在天上，哪里愿意和你多说一句话。

彭无害倒是料错了这将军，原来楚熊一族自霸占荆淮之地后，一力开垦，把耕种视作立国兴盛的第一等要紧之事，哪里舍得将精壮的男女作为奴隶豢养而令良田没有人耕种？所以楚国在大周各诸侯方国，养奴风气最为淡薄。不过征战厮杀所虏获的敌国民众，也偶有被罚做奴隶，那是出于国君赐予，而且多是美妇娇娃，并不是自己有意蓄养。

青年将军如此客气，彭无害自然顺坡就势，将自己离奇遭遇诉说一番。他大半择其自己亲身经历讲述，自然历历如真，只不过在紧要之处，微微改换内容，听起来天衣无缝，令人无可起疑。

无害称已经忘却自己是何国何方人士，当日霹雳声大做之夜，他正夜宿山林之中，突然一阵大响后他即失去知觉，等醒来后发现自己已然记不起来自何处，只是浑浑噩噩在山间游荡，不巧逢着卢戎恶女，鄙视自己丑陋不文，连抽带打，自己气愤不过，奋起抗击，夺得恶女坐骑，一路奔驰逃避追杀，倒是忘却了自己原来所处方位。

今日方转上国道，正要打算找个市镇详细打听路途，并筹谋自己下步应该如何行止。彭无害言语流利，话语其中又蕴含着自己迷失本性，再无得见家中父母的忧思，情感真挚，听来让人同情流泪。

将军和周围众多兵卫，听后都默默无语。直到将军轻拍彭无害宽厚的肩膊恻然道，壮士遭遇如此离奇，令人同情。壮士口音颇类我楚国乡音，更是令我等心伤同类。不如壮士暂且寄身军中，待到我军回转之日，携带壮士一起返乡寻亲，我闻壮士吐词清雅，可知必出自有所教养之家，若壮士真乃我大楚之望族后裔，则必有线索可循。

彭无害听了心理苦闷不已，自己这张嘴巴怎么发出楚国声调来的呢？莫非这黑汉阴魂不散不成？看来这寄魂大法破绽特多。自己明明要问清道路，迅速赶回上庸城内，见到父母才能心安。现在将军一番情真意切的安排，倒是令自己难言拒绝。

彭无害正想胡诌说自己依稀记得要去往上庸城内，好似有要事。不过未等他开口，一匹快马自左边岔路口疾驰而来，蹄声翻飞中，路口几行盾牌兵迅速从中间打开一个缺口，那快马直冲而过，登上小丘。

一个装束打扮和那唤作天权男子相似的年轻武士翻身下马，左膝轻曲，大声报道：将军，左前濮人联军已和我车兵交战，开阳车司称半个时辰后，将撤出战场到达我甲字伏地。濮人联军有战车100余乘，不见它种兵士，联军之内未见庸国军卫。

青年将军闻言微微思索，轻声道，莫敖大人所料果然不差，庸人果然自大，这次我大楚猝然发难，对方自得晓我王出兵，到今日，应有10多日时间，足够其动员兵卫和百濮各部结成联军，择要害而守，阻我孤军甚或可先战而胜之。

被唤做天权的青年武士盯视彭无害站立处，脸露疑虑之色，将军笑了笑，说道：无妨，我观这壮士眼睛中满是诚挚童真之色，此乃天生良善之辈。故天权你不必担忧有军情可以泄漏。要知道我大楚开国以来，靠的就是得民心而逐步壮大。现在奉王命进军百濮之地，也要行仁义之师，解民于倒悬。如此方能不负我熊氏列位先祖之殷期。

彭无害听得这男子言词朗朗，一番话说得正气凛然，心中不由得微微纳闷，自己自少就生活在上庸城内，虽然说国伯昏庸，不过国民居家过日子，也不大理那政务，所以也没有什么人对此议论不休。那些权贵们争权夺利，不过又和外人有什么相干呢？

眼下这男子话锋微微一转，就让人觉得庸国上下，处于水深火热之中，恰好要劳那仁义之师前来解救，彭无害相信不但自己听完对这男子好感增加，这些或站或坐得悍勇战士，也一定心头荡漾着热血，可见这将军柔软的舌头是多么厉害。

天权得将军问询，可见其地位超然，俨然为将军卫士之首，他细思一会，方朗声说道：将军，按照王命，我军此次孤军疾进千里，袭庸之腹地，痛击百濮诸部力夺先声，只待今日一战而胜，寒其敌胆，自然可威逼利诱，使百濮诸部降顺与我。

当然，若要说降百濮诸部，最关键一环乃是克格膊”侦刺团，该团据说已出动一统领级高手，终获百蛮永镇鼎，此乃握住百濮诸部要穴，虽然不难猜测其中有种种曲折玄奇，但结果可令人叹服，可见我大楚得大神护佑，为诸祖阴灵照拂,乃有此幸。

彭无害听了咂舌不已，先前自己以为这天权武士性情沉稳，又窥其为将军护卫首领，应该言简意赅，以做表率，谁知道说起军国大事，竟然随口拍出马屁，而且贵在质朴自然。此人可算是一厉害人物。

不过彭无害还是从中听的了三个关键字：克格膊”，这可是不大叔一直念叨着的词眼，也是自己眼下变成如此模样的根由。自己不就是被期望潜伏在这团内，窥探其秘密，弄清楚楚国对庸国及百濮之地有何图谋的么？

现在自己亲耳听到有关核心秘密，彭无害内心蓬蓬激动，不过他怕自己异常被人发觉，开始敞开衣襟，大口喘息，好似难耐酷热模样。亏得这副身躯已是肥粗肉厚，真正出了一身的油汗，所以众人看彭无害扭动窘热模样，也就不以为意。

天权接着分析到，今日已是十五，庸国军卫集结国都应该已有数日，不过既然对方已经错过合兵时机，想必这时已反应过来，应该要急匆匆地出兵来寻我军决战。

莫敖大人神机妙算，对此早有安排，只要庸国军卫离开上庸城，则我大楚地下潜伏力量群起而动，制造混乱，杀其权贵，据其要害。足可令庸国军卫进退两难，不过此时它必分兵回救，如此兵力再度分散，而我军当以击溃百濮联军。到时候只要我军一路掩杀，上庸城内兵不足守，况其军心已散，可一鼓而下。

这男子滔滔说完后，转首面对彭无害，对将军说道，这番话语，听在这位阁下耳中，无论如何是不能任其离开了，还须将军允准，将此人携带与我军一起行动。

彭无害倒是窃喜，这只军队打完仗后将向上庸城方向进发，那时候自己就离父母又近了许多，总可以寻找到机会溜走，对自己的安全，彭无害是毫无担心，眼下这将军极其手下都算无遗策，胸有成竹，想必是能打个大大胜仗，自己又不须亲自上阵杀敌，守得大树好乘凉，还能有什么危险不成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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