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外来的智者（下）

管事长老坐下了，他斜眼瞅着文森特，山长……没错，你现在是山长，我们都得听你的。但是，我作为长老会理事，必须表明一个观点——本部落的安全应该放在第一位。科斐是一个不稳定因素，也许他现在没有什么危害，但谁也不敢担保他今后也不会产生威胁，毕竟他是苏林后裔。尊敬的山长，请不要忘记那句谶语……”

文森特眉头一皱，两条粗黑的眉毛连在了一起，威严的气势张显无遗。他手掌一竖，制止管事长老继续说下去，我们一生有无数个不稳定因素，绝对的安全并不存在。在坏事还未发生之前就要高飞为之负责，这更不公平。”

狂暴部族正在衰落，虽然我们很努力，但是一直无法重现祖先的辉煌，也许高飞说得对，我们封闭得太久，我们对这个世界越来越缺乏了解。是时候睁开眼睛了。”

文森特按着桌子站起来，提出了一个重大议案，我们需要新鲜的血液，不但如此，我们还要走出去和更多的人交流。不管是苏林人、罗兰人、多明兰人还是其他类人族，只要对我们有益，我们就义无反顾！”

管事长老撇撇嘴，对这番话显然不大感冒。

一直在打盹的大长老此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，似刚从睡梦中苏醒，他揉揉眼，慢吞吞地说道：这事要慎重，让弗雷泽占卜一下，看看神灵有什么指示。”

弗雷泽即山寨祭司，很有些神神道道，并不是所有人都把他看作智者。管事长老就认为他很不靠谱，这不行，他的占卜没一次灵过。”

大长老眼中毫光一闪而没，神灵是不容质疑的。”

管事长老两手一摊，我不是质疑神灵，我只是觉得弗雷泽……”

那么，你是在质疑本寨祭司的能力吗？”大长老动了怒气，脸上刀刻般的皱纹拧了起来。

我……”

或者，你是在质疑部落联盟首席大祭司的权威？你觉得他对弗雷泽的任命不妥当？”

管事长老不说话了，兀自在那儿吹着胡子生闷气。

见场面有点僵，文森特只得打圆场，跑题了，我们说的是高飞，不是弗雷泽。”

大长老眼睑一垂，继续寻梦去了，像是刚才他根本就没有发言似的。在旁人看来，关于高飞的话题还不能引起他足够的兴趣。

拿好风灯，我们上山去验证一下高飞的成果，再确定他是否通过考核。”文森特说道。

众人有些错谔，现在天色已晚，若摸黑考察的话，恐怕会遗漏许多细节。

自然术施展之后会有余烬，夜晚看得更清楚。”文森特解释道，又指指埃德加，你带路。他沿途都做过些什么，你演示给我们看。”

众人陆续出厅，只留大长老一人在椅子上打盹，文森特的命令对资历深厚的大长老自然无效。大长老睡得正香，当最后一人关上厅门时，还看见他的口水凝成一条线，长长地沾在了衣襟上。

西面荒山顶部，一堆风灯集聚在一起，长老会的人围着水坑和断岩争执不休。

埃德加转述科斐的话说，‘每一件事都需要计算’。我看不出他计算了什么，但是你们不觉得吗，他的每一步都极其周密。”

周密个屁，周密得连你也不知道他哪里周密。他没有修习过炼体术，很显然，这就是自然术。除了炼体术和自然术，没有哪种东西会有如此大能。”

你又懂个屁！你见过谁施展自然术吗？山长说了，自然术会有余烬，哪里有余烬呢？你找哪怕一丁点余烬出来，我就信你。”

余烬在这里。”一老头笑着拿起一只风灯，这是火系自然术的余烬，大伙儿看看，还热着呢。”

热是摸出来的，不是看出来的，你这个笨蛋。”

众皆哄笑。

那老头悻悻地放下风灯，好了，正经一点。都是长老会的人了，还像小辈一样闹腾。”

闹腾的是你吧？刚才是哪个糟老头像巡夫一样举着风灯，说什么看着很热来着？”

你……你……你昨天还赤条条下河捉鱼呢，前面那条软趴趴的老泥鳅甩啊甩的，也不怕被人笑话。”

那和这有什么关系……”另一老头突然反应过来，音量陡增，软不软关你什么事？！老子的剑还没弯，每天早晨醒来就是一柱擎天！”

是不是一柱擎天，那得回家问你老婆，我们又看不见。”

众人哈哈大笑。两人斗嘴实在有趣，关于高飞的成果考察，立马被歪得没边了。

你们又在瞎扯什么？”管事长老黑着一张脸，从断岩处望了过来，微弱的光线让他显得愈发阴沉，一个个老大不小了，就不能干点正事？！”

管事长老挨了大长老训斥，一肚子邪火正没处发，众人了解这一点，都避免和他杠上，当下一个个表情就严肃起来，继续论证水坑、断岩、缆绳、火筒和高飞之间的关系。

论证的结果千奇百怪。有人竟然论证出高飞施展了水系自然术，原因是坑内盛的是水，至于缆绳什么的，那是高飞的障眼法，目的是隐瞒他会自然术的真相”。

有人由此推论，高飞把那巨石弄下了山，石属土，那应该施展的是土系自然术；缆绳么，是用藤条制成的，那应该是施展了木系自然术；还有那个诡异的圆筒，看上去是某种金属，那应该是施展了金系自然术；圆筒能发火，肯定又是施展了火系自然术。

于是，高飞被论证成了一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金木水火土”全系自然术大宗师，这一荒诞的结论比埃德加所述的一切更为离谱，不可避免地遭到了众人的一致嘲笑。

真相到底是什么？事实已经摆在那儿了，那面巨大的石壁还见证着曾经发生的离奇事件，没人猜得到发生的原因。也许这些都要等高飞醒过来才能解释清楚吧。

众人在热烈讨论甚至相互争执的过程中，对高飞的观感慢慢由最初的惊讶、怀疑变成了尊重和肯定。无论如何，十间砌屋石这样的工作，除了长老会这些曾经修习炼体术的狂暴战士，就算是寨中最杰出的古斯塔夫也无法在一天之内完成。

瘦弱的高飞却完成了，既然结果异常完美，过程怎样还重要么？

只有一个人对过程真正地重视，那就是文森特。他肩上担负着狂暴部族延续存亡的重任，必须洞悉每一个细节，此外，他心中还隐藏着一个历届山长流传下来的秘密。

谶语说，自然术遮蔽炼体术的光辉”，这句话广为人知，少为人知的是，它还有后半句——外来的智者，反。”

其实两个半句结合起来，意思更加含糊不清，狂暴部族各山寨的历届山长宁愿这样理解——炼体术的威能比不上自然术了，但是有了外来的智者，这种情况就会反过来。

各山长们本应致力于寻找外来的智者”，但圣山上的大祭司占卜之后警告说，呆在维肯，哪儿也别去。”占卜是神灵给出的启示，没人有胆量和魄力跟神对着干，于是各山长又这样理解——外来的智者不是找来的，是他自己进来的。

各山长只能守株待兔，盼星星盼月亮般等着外来的智者”上门，骗子倒是接待了不少，所谓智者却是一个不见。渐渐地，狂暴部族对外人越来越不信任，从而整个联盟也越来越封闭了。

文森特并不像其他人那样排斥外来者，他本身就是公认的智者之一，自然能够识破各种骗局，爱耍小聪明的外来者并不能对他造成什么危害，这让他比其他人更豁达和开放，也让他的思维更善于联系和发散。

什么才是外来的智者”？

没错，高飞是个另类，他不是族人找来的，也不是自己进来的。文森特把他捡回来时，他甚至连爬都没学会。至于他是不是智者——有人会认为一个才出世没多久的婴儿是智者吗？

然而文森特却有不同的观点。

所谓外来，并不一定是自己走来，也可以是从水上漂过来，或者从地底钻出来，甚至从天上飞进来。高飞从南方顺河漂来，再由自己抱进山寨，难道还不是外来？

所谓智者，并不一定是拿着腔调的白胡子，他可以是老人，也可以是小孩，他可以是男人，也可以是女人。智者的定义不能是一张面具，它应该有更宽泛的内涵。

带着这样的心思，文森特站在一道平整的石面旁边，专注于石面上各种奇异的符号和线条，意图求证高飞是不是那位外来的智者”，对长老会各位老顽童的喧闹充耳不闻。

石面上高飞的笔触依然清晰生动，联想到埃德加转述的那句话——生活中每件事都需要计算”，文森特觉得那些符号是某种数字的表示形式。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以后，文森特弄懂了这些数字符号——这是十进制数的表达方法。

由此，文森特成为了这个世界第一个理解阿拉伯数字的人。

之后文森特根据上下文，判断出高飞所做的是各种数学运算，他分清了哪些是加法，哪些是减法，哪些是乘法，哪些是除法，甚至还看明白了乘方与开方。原来，高飞所言并不是说说就完，显而易见，高飞精通数学，并运用数学知识成功地进行了实践。

文森特还有许多看不懂的地方，比如微积分、方程式、三角函数，以及相应的立体几何运算方法。看得愈多，愈发对高飞所具备的知识油然感佩。

玄奥繁复、博大精深，这些知识他是怎么学到的？是天生的么？还是神灵的赐予？

想到这儿，文森特肃然起敬，凭借微薄的力量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务，这是大学者的思维、大学者的手法……可以确认，他，就是那位‘外来的智者’！”

（小说未完，请翻页阅读！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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